《通鉴纪事本末·南越称藩》原文及翻译

　　通鉴纪事本末

　　原文：

　　初，秦二世时，南海尉任嚣病且死，召龙川令赵佗语曰：“秦为无道，天下苦之，闻陈胜等作乱天下，未知所安。南海僻远，吾恐盗兵侵地至此，吾欲兴兵绝新道，自备，待诸侯变，会病甚。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，故召公告之。”即被佗书，行南海尉事。嚣死，佗即移檄告横浦、阳山、湟溪关曰：“盗兵且至，急绝道聚兵自守！”秦已破灭，佗自立为南越武王。陆贾至，尉佗魋结①箕倨见陆生。陆生说佗曰：“足下中国人，今弃冠带，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，祸且及身矣。且夫秦失其政，诸侯豪杰并起，唯汉王先入关，据咸阳。五年之间，海内平定。天子闻君王王南越，将相欲移兵而诛王，天子怜百姓新劳苦，故且休之，遣臣授君王印，剖符通使。君王宜郊迎，北面称臣，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，屈强于此。汉诚闻之，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，则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。”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，谢陆生曰：“居蛮夷中久，殊失礼义。”陆生卒拜尉佗为南越王，令称臣，奉汉约。归报，帝大悦。高后四年夏五月，有司请禁南越关市。南越王佗曰：“高帝立我，通使物。今高后听谗臣，别异蛮夷，隔绝器物。此必长沙王计，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，自为功也。”五年春，佗自称南越武帝，发兵攻长沙，败数县而去。文帝元年，帝复使陆贾使南越，赐佗书曰：“前日闻王发兵于边，为寇灾不止。伤良将吏，寡人之妻，孤人之子，独人父母，朕不忍为也。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，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，服领②以南，王自治之。愿与王分弃前恶，终今以来，通使如故。”贾至南越，南越王恐，顿首谢罪，愿奉明诏，长为藩臣，奉贡职。于是下令国中曰：“汉皇帝贤天子，自今以来去帝制。”因为书称：“老夫，故越吏也，高皇帝幸赐臣佗玺，以为南越王。高皇后削去南越之籍，使使不通。今陛下幸哀怜，复故号，通使汉如故，老夫死，骨不腐。改号，不敢为帝矣。”

　　（选自《通鉴纪事本末?南越称藩》，有删节）

　　[注]①魋结（chuíjì），形如椎的发髻。魋，通“椎”。②服领，指越城岭、都庞岭、萌渚岭、骑田岭、大庾岭，在湖南、江西南部和广西、广东北部交界处。

　　译文：

　　当初，秦二世时，南海尉任嚣病重将死，他召来龙川令赵佗说：“秦国暴虐无道，天下人都十分怨恨。听说陈胜等人已经起兵造反，天下不知何时才能安定。南海地处偏远，我担心盗贼匪兵来这里侵掠地盘，（所以）想发动军队切断通往内地的新道，自我防备，静待诸侯的变化，恰在这时我病重，郡中没有我能与他们商议此事的官吏，所以召见你把我的想法告诉你。”（任嚣）当即为赵佗写下委任书，让他代理南海尉的政事。任嚣死后，赵佗当即向横浦、阳山、湟谿关传布文书说：“盗匪的军队将要到来，赶紧断绝道路集合军队保卫自己。”秦朝被消灭后，赵佗就立自己为南越武王。陆贾到了南越，尉佗梳着形如椎的发髻像簸箕一样地直伸两腿坐着接见陆贾。陆贾对尉佗说道：“您本是中原地区的人，现在却丢弃帽子和衣带（冠带，代指中原传统装束，又比喻封爵、官职），想要凭借小小的南越来和天子相对抗成为敌国，灾祸将要降临到你身上了。况且秦朝暴虐无道，诸侯、豪杰同时起兵反抗，只有汉王首先攻入关中，占据咸阳。五年之间，天下平定。大汉天子听说您在南越称王，朝廷将相都想带兵来讨灭您，天子怜悯百姓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劳苦，因此才暂且罢兵，派遣我授予你南越王的金印，剖符为信互通使臣。君王应该亲自到郊外迎接，面向北面称臣，而您竟然想要凭借刚刚缔造、人心尚未安定的越国，在此不顺从（汉廷）。朝廷如果知道了此事，派一名偏将带领十万人马来到越地，那么南越人杀死您投降汉朝就如同翻一下手背而已。”于是尉佗立刻站起身来，向陆贾道歉说：“我在蛮夷中居住时间长了，所以太失礼了。”陆贾最终完成拜尉佗为南越王的使命，命令他向汉廷称臣，奉行汉廷的约定。陆贾还朝向高帝汇报，高帝非常高兴。高后四年夏五月，有关官员奏请太后关闭南越和汉朝交易的互市。南越王赵佗说：“高帝立我为王，使节往来，贸易不断。现在高后听信谗言，视我南越为蛮夷之国，禁绝物品贸易交流。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计谋，他想倚仗中原朝廷的势力击灭我南越国，然后统治两国之地，作为自己的功劳。”高后五年春季，赵佗自称南越武帝，发兵进攻长沙国，打败几个县的守军之后才撤兵。文帝元年，文帝再次派遣陆贾出使南越，给赵佗写信说：“前几日听说大王在边境一带发兵，不断侵害劫掠。使贤良的将吏受到伤害，使人妻沦为寡妇，使人子沦为孤儿，使人父母孤独无依，我不忍心做这种事情。而今夺取大王的领地，（汉朝的疆域）并不能够扩大多少；夺得大王的财物，（汉朝的财富）也不能够增加多少，五岭以南的土地，大王尽可自行治理。我希望与大王各自捐弃前嫌，自今以后，像以前一样互通使者。” 陆贾到达南越，南越王赵佗十分惶恐，叩头谢罪，（表示）愿意奉行英明的诏书，永为汉朝的藩臣，按时纳贡。于是赵佗对国中下令说：“汉廷皇帝是贤明的天子，从今以后我废除帝制。”于是写了一封致汉文帝的回信，说：“老夫是从前越地的官员，幸得高皇帝赐我玺印，封我为南越王。高皇后削去我南越王的封号，断绝使臣往来。现在有幸得到陛下的哀怜，恢复了我原来的封号，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，老夫即使死去，尸骨也不朽灭。我去除帝号，不敢再称帝了！”